庸人不自扰

【戏录】蓝鲸和白真鲨·共事1

亚萨·康拉德

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仿若最为瑰丽的蓝水晶，双鳍摆动从海底飞跃而出尾翼掀起巨大的浪花在空中碰撞碎裂又回落海中，新鲜的空气伴着海水的气息裹住周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抚摸，高昂头部难以抑制的发出愉悦的声音。重回海中正想再往更远的地方游去就被小族人叫回。

关于这片海域的领地问题在前天终于落下帷幕，虽然不得已同白真鲨一族签订下种种不平条约，但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本以为之后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可刚刚却被长老叫去说是成立了一个由蓝鲸和白真鲨共同管理的行政总署——综治司，自己则是负责蓝鲸方面的司长，只是不知道白真鲨的负责人是谁。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左一右摆着两张桌子，对属于自己的办公的地方还算满意——靠窗，光线透过窗户直射到桌上，任职文书被人用海螺规整的压放在办公桌上，海风拂过掀起一页纸。背靠在窗框上看着窗外的各色珊瑚丛，门被推开触动门口挂着的贝壳风铃，合着铃声扭头背对光去看将来要共事的同僚的样子。

“是你？”

维克多·法尔科纳

早起去巡游两圈顺便猎个早餐，吃饱了再追在鱼群后面溜鱼玩当饭后消食运动，最后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掐着点飞速向新办公地点奔游而去。以鲨形直冲到建筑大门口数尺远的距离瞬间变化为人形，然而白真鲨冲锋似的游法带起的水波却撞在墙上反弹回来，两次冲力差点没把门口的守卫掀得坐到地上去。

风风火火地朝自己的办公室大跨步迈去，终于在最后一刻压线抵达了办公室。一推开门就听见叮叮当当一阵响，见几串贝壳挂在门口时挑眉叹了句“哟还有个门铃”，抬眼就看到一张很是熟悉的脸。惊诧之色倏地划过眼眸，于是看了下他办公桌上的立牌，再看看他旁边那张空荡荡桌子上的立牌，确认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外加司长两个字，一个看起来或许不那么正直和善的露齿笑就爬上了脸庞。

啧啧啧，冤家路窄啊。一时心里竟然有了嚎叫欢呼三声的冲动，当然自己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大步走进去拉开旋转皮椅一坐，背部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冲着对面穿着无比严谨的“熟人”灿烂一笑，“你好呀，康拉德先生，原来你叫亚萨啊？啧啧，好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亚萨吧，毕竟是在一个天花板下共事，有什么都请多多关照啊。”

说完了脚上一拨连人带椅向他那边滑了几尺，直勾勾盯着他依然非常有益于眼睛健康的脸，微倾上身对他伸出了手。

亚萨·康拉德

光线打在那张完全不同于自己相貌的硬朗脸上，阴影交替使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深邃，灰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看着这张面孔霎时想起前两天和他打斗的场景——身形交错力量碰撞。想到未来将同自己一同共事的白真鲨居然是前不久和自己打了两架的人，顿感麻烦。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凝眸望着他挂在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他绝对会是一个大麻烦。也不知道上司知道自己和他八字不合会不会考虑把两人分开，眼神飘向他处思绪一时跑远倒也没注意那人随意的动作，伸出手与人交握。

“法尔科纳先生，我们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互称名字的时候，相信以后也不会有。既然是同事必然是要按照规定来，关照说不上。”

回过神来对人灿烂的笑容无视屏蔽，直截了当的拒绝他要称呼自己名字的要求。对对方直勾勾看向自己的视线表示不适，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

“你可以不要再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了吗？”

维克多·法尔科纳

原本对方伸手和自己交握还颇为满意，结果他接下来的话却是一点面子不给，自己脸上的笑随着他的话语是愈发僵硬，没想到自己上来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这人虽总是摆着扑克脸，但两天前好歹还能生龙活虎地自己吵上两句，现在居然是连面子都懒得卖了。

“行吧行吧，看来我这看多两眼都不合规矩了。”夸张地叹了一句，讪讪地收回手，脚上一蹬又骨碌碌回到了自己的桌前，话带讽意地说道，“既然我们的康拉德大司长不愿意搭理我，那我就闪远点了，省得打扰你办公。”

可这一回去心里的感觉就不对了。方才的事情可谓将原本长了翅膀一样扑啦啦向上飞腾的情绪掰骨折了直宕谷底，一砸就砸出个洞，怒气便呼呼地喷了出来。于是可怜的手下就被动成了半个出气筒，在被叫过来听工作安排的时候莫名其妙多收到了几条“没有按期完成就如何如何”的威胁。自己这也不管吵没吵到隔壁，就着昨夜打的跟十几号人谈话的洋洋洒洒的腹稿一个个地讲下去，权当他是空气，一上午愣是一下都没往他那边看一下。

亚萨·康拉德

抬手从旁拉过茶壶往白瓷杯里倒满茶水端起轻抿一口放下，从左手边堆落的文件里取下最上方的文档翻开仔细查看拿起骨笔时不时往上记录什么。

在工作中全身心投入是习惯，只是这次却总是静不下心来，心里乱糟糟的，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桌面上可烦躁感还是从缝隙冒头如影随形跟着自己，每次走神在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他逐渐变得僵硬的笑容和嘲讽的话语。眼神不经意的往正在训斥下属的人那边看又在人注意到之前收回。心下有些后悔，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一向不擅长不擅长与人交往，平时和族人的关系也是点到即止，突然遇上一个热情似火的人还真是不知所措。抿唇看着人大力关上门出去的背影将骨笔搁下，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去办公，消耗时间而已。

下午直接请假去长老那里提出困惑，长老带着欣慰的笑意用温暖的手掌揉揉自己的发顶，温声提出了建议。结果就是现在自己正低头看着掌中的珍珠蚌，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把它放在了还没来人办公桌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处理昨天积攒了一整天的公文。

维克多·法尔科纳

本来上午吃瘪心中便甚是不平，午休时间外出猎餐时出门都没有在意关门力道，用哐一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中午吃饱喝足了回头一想却觉得自己。见他下午没来心中更是气恼，也不知真是有事，还是嫌我太吵换个地方办公。更坏的，搞不好他是去和上面告状说我妨碍他办公呢。如此想着又在心中狠狠记了他一笔，因着气饱了连晚上猎食的时候都少吃了两条鱼，直到第二天早上睡醒了起来气还是没消。鲨爷我很记仇的，你给我小心点——踩点踏进办公室前自己如此想道。不过当几秒后自己看到桌上的蚌壳时这种想法就彻底烟消云散。瞄了一眼那旁看似专心致志办公的人，强压下抑制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悠哉悠哉往椅子上一座二郎腿一翘，拿起那蚌壳打开一看，只见一颗精亮圆润的硕大珍珠躺在蚌中央，论品质无疑是上好珍品。

昨天砸到地底去的心又扑啦啦地飞了起来。珠蚌也不合上就轻手放到桌角最显眼的地方，而后故意悠悠叹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想不到大爷我这么受欢迎，上班第二天就有人送珍珠蚌了。”

说完了又坐在转椅上向那头一本正经的鲸滑过去，轻咳一声，语气像是不情不愿，脸上的笑容却明明白白地背叛了做作的口气，“这收礼物就是让人心情好。鲨爷我也是个礼尚往来重情重义的，肯定也要有点表示…你看，要不要晚上一起吃个饭？”

亚萨·康拉德

墙壁上的挂钟刚刚敲响办公室的房门就被打开，克制住想要抬头看人的冲动继续手中的工作，心思却早已飘到对方那里。不知道他看到珍珠蚌会有什么样表情，惊讶开心还是不屑一顾？手指不自觉的摩挲指节上的薄茧，耳尖悄然竖起侧耳细听对方的动作声响，心里第一次出现忐忑的感觉。

得意又充满活力的声音传入耳中，暗舒口气，好在不是最糟糕的，心头像是放下巨石轻松了不少连带面容也跟着舒缓下来。放笔侧头看连人带椅滑到身旁的人，把让他别把椅子当玩具的话咽下肚，忽视前一句话给自己带来的羞耻感眨眨眼对着人点头。

“好啊。”

等到下班时刻起身不急不缓的把东西收拾好，走到门口对一直靠在门框有些迫不及待的人点点头，跟着人身后出去。到达一处鱼类众多的海域，看着眼前成群游过的鱼忽然感到饥饿，手揉揉胃部，扭头。

“我饿了，各凭本事吧。”

纵身一跃化作原形，巨大的身躯在海中舒展，双鳍掀动造成巨大的水流冲散鱼群，背部线条平滑流畅，淡蓝色的皮肤在光线折射下闪闪发光，尾翼一振进入狩猎场，张开大口将巨量的磷虾吸入口中，眼眸斜过同行者从气孔发出悠扬的曲调。

维克多·法尔科纳

听见人答应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也顾不得再装骄矜，哈哈一声拍了拍人肩膀说了句“约好了啊不准爽约”便骨碌骨碌地溜了回去，一天下来神清气爽心情愉悦，办事效率都快了不少。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已经完成了所有事情翘腿等待，指针甫一过整点便兴高采烈地和对方一同前往日常猎食的海域，看漫天鱼群和各类生物从头顶的深蓝海水中游弋而过。

很快那上面就多了一头巨大无比的鲸，庞大的身躯更是将海底本就稀少的光线削去一半，可即便如此，它的行动却是与体型看起来不那么相称的敏捷，眼睫一开一阖的功夫，原本数量浩繁的磷虾就被吞没进了蓝鲸的嘴里。看着此景不由吹了声口哨，自己不是第一次看鲸鱼进食，但这么近距离看蓝鲸猎食却还是第一次。以蓝鲸的巨大体量与优美姿态，不得不说方才所见确实蔚为壮观，连呼吸都差点被它夺了去。

加入它，更近一点感受这种壮阔与宏大。潜意识里的声音不断催促着，下一秒自己便已经化作鲨形与它一同游弋，倾听它发出的悠长曲调。与海洋中最大的生物同行确实令人兴奋不已，不过比起对方的体格，自己原型的身量就显得不太够看。

于是在欣赏了两三回蓝鲸猎食的场景后，爱面子且不服输的白真鲨开始出动，并决心要在对方面前露一手，用完全不同于鲸鱼“冲—张嘴—闭嘴—吞”的讯疾狠戾型的猎食方式扳回一成，以弥补自己乃至本种族体格偏小的缺憾。

于是一摆双鳍示意它瞩目自己，飞速游前去盯上一只游得偏慢、有自己一半体长的鱼类，算准了角度与距离猛冲上去对着它侧腹狠狠一撞，直接撞得它身体僵直，自己则趁机用一口尖牙朝它头侧，巨大的咬合力瞬间将其撕成两半，血液在海水中飘散开，掠过鲨皮流畅光滑的表面，消失于海水之中。在三下五除二将其吃下一半后，衔着另一半自豪地摆摆尾游到蓝鲸面前，将剩下的鱼身往它面前一推，似是要让它也来尝尝自己的战利品。

亚萨·康拉德

迅猛矫健的身姿闪现在目标身前，锋利的鲨齿开阖转瞬之间将猎物撕碎，鲜红的血液从撕咬开的巨大沟壑之中蔓延将海水染红又转而变淡消散。鲸鳍缓缓挥动透过因捕猎被搅浑的海水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对方，森然狠厉的神情从他眼眸之中一闪而过。这是暴力的美学，带着雄性无与伦比的力量与血腥在这宽广的舞台上肆意舞蹈，如同烈火投入平静无波的海面制造起波涛海雾。屏息注视着这场猎食的视觉盛宴的落幕，心脏从胸腔发出如同鼓点般的震动——砰，砰，砰……久久不能平静。

垂颅看着漂浮于眼前的新鲜食物，眼睛一转看到人眼中的期待思考几秒接受了好意，嘴巴一张将其吞入腹中，虽是鲸鱼但其实自己更偏向素食。巨大的身躯竖起在他眼前转动化作人形，站在他面前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还是原形的白真鲨，这个感觉有些奇妙。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伸出手碰了碰对方的头部，很光滑，凉凉的很舒服。回神迅速抽手，有些尴尬的抓紧身侧衣摆，侧过头移开视线。

“……抱歉，我逾越了。”

像是为了掩盖尴尬一样转身游出几米远停下，抬手敲敲脑壳，暗骂自己怎么突然做出这么个没礼貌的行为。希望他不会介意，不然刚刚缓和一点的关系又要降至冰点了，叹气转身准备再同人好好道个歉。

“我为刚刚的行为感到万分抱歉，还请见谅。”